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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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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第七十八

商溯絲毫不知道自己在相蘊和心裏是這種形象, 此時的他剛接過親衛雙手奉過來的茶,茶水清香宜人,提神醒腦, 是有茶中黃金之稱的雀舌茶, 這茶是他送給相蘊和的,現在被相蘊和用來招待他。

商溯接受良好。

嗯, 別人若來找相蘊和, 一般情況下吃不上相蘊和的雀舌茶,但只要他過來,親衛必泡雀舌茶。

——這是對他的一種優待。

商溯輕啜一口茶, 半睡半醒間的迷迷糊糊的腦子總算清醒了點。

“丟了便丟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略微清醒些的商溯一開口便是險些讓姜七悅咬掉舌頭的話。

“???”

聽聽, 這是什麽話?!

江城是江東之地的門戶,這個地方若是被楚王攻下了, 他們還怎麽打楚王?

鄭地與中原之地只是隔著一條鄭水,便讓盛元洲打得如此艱難, 甚至還把命給送了, 鄭地如此, 江東就更可怕了——江東與中原隔的是長江, 能讓無數偏居一隅的王朝安穩傳承的天然屏障, 如果沒有江城這個橋頭堡, 便不可能橫渡長江,攻取江東。

“顧三, 你醒醒神再說話。”

姜七悅剜了一眼商溯。

怪事, 在遇到商溯之前, 她對這種軍事天才有無限度的好感,沒有武將能拒絕商溯這種用兵如神的戰神。

但在遇到商溯之後, 她的那些好感隨著日漸相處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怎樣戰無不勝的排兵布陣能力都拉不回她對商溯的好感度。

真的很奇怪。

仔細想想,大概是因為阿和的緣故,她討厭別人黏著阿和,商溯也不行,阿和是她一個人。

“七悅,你又著急了。”

身側響起相蘊和的輕笑聲。

姜七悅鼓了鼓臉。

聽聽,聽聽,阿和對商溯的這種態度,讓她怎麽可能不討厭商溯?

“阿和,我才沒有著急,我是覺得他的話太離譜。”

姜七悅輕哼一聲。

相蘊和笑了笑,微側臉,拉了拉姜七悅衣袖,湊到她耳側壓低聲音與她耳語,“三郎說話喜歡賣關子,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

對,不理他!

姜七悅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獨獨與她耳語,阿和還是與她更要好一些!

什麽商溯顧三郎,通通都要排在她之後。

姜七悅心情大好,不再例會商溯的故意賣關子。

商溯卻覺得這種舉動分外孩子氣。

——什麽好不好的?相蘊和當然與他最要好,給他喝雀舌茶,又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讓姜七悅讓著他,不是與他要好是什麽?

是的,用他茶來招待他是看重他,讓姜七悅別理他是讓著他,相蘊和的每一個舉動在他看來都是對他的一種袒護與偏愛。

“三郎,你是不是提前在江城做了部署?”

相蘊和的聲音再度響起。

商溯眉眼間漫上些許笑意。

這就是對比。

一個性烈如火,只知道咄咄逼人,另一個溫聲軟語,每句話都說在別人心坎上,兩相對比下,相蘊和在商溯心裏仿佛在發光。

“當然。”

商溯微頷首,“我之前便交代過江城的守城將士,若楚王強攻,倒也不必與他們爭一時之長短,略守個三五日,便棄城而逃,保存實力。”

左騫險些一口氣上不來,“打都不打,便棄城跑路?”

“三郎,這不是你往日的作風。”

相蘊和卻覺得這很商溯。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用兵如神的戰神之所以是戰神,是因為他的思路永遠快人一步,敵軍的兵法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他的排兵布陣,卻無人能追上他的腳步。

“三郎,你要他們去攻打江東的哪座城池?”

略微思索,相蘊和問道。

不錯,到底是他欣賞的小姑娘,比其他人好多了,商溯讚許地看了一眼相蘊和,“我讓他們打夏城。”

“夏城?”

左騫頓覺眼前一黑,“夏城與江城同為江東之地的咽喉,楚王在那裏留守的兵力絕對不會比攻打江城的少,我們的人怎麽打?”

商溯聽得也眼前一黑。

相蘊和與相豫皆是聰明人,怎左騫這人卻仿佛失了智?腦幹缺失得完全不像相蘊和父女倆的親人。

商溯擡眉看左騫,艷麗的鳳目裏滿滿是疑惑。

“?”

看他幹嘛?

他只是問出了他們幾個都想問的話。

都想問但並不代表現在便能問啊,嚴三娘多少有點一言難盡,拿手肘撞了下左騫,提醒一根筋的男人別再亂說話,“別著急,咱們聽聽三郎怎麽打。”

“對,他既然說了,那便是有主意的,絕不會讓咱們的人白白去送死。”

姜七悅此時也反應過來,嚴三娘的聲音剛落,她便勉為其難跟著說道。

哼,阿和都與她那麽要好了,她幫著不是那麽要好的商溯說上一兩句話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被兩人先後說教,左騫撓了撓頭,“是我太心急了。”

“三郎,你先說。”

“長江是江東之地的天然屏障,夏城與江城便是江東之地的人工堡壘。”

眾人視線全部落在商溯身上,商溯端起茶盞,輕啜一口茶,聲音不急不慢道,“此二城見證江東興衰,歷經無數梟雄明主,被執政者修建得固若金湯,渾然天成,讓無數想要踏足江東之地的將領望而生畏,鎩羽而歸。”

左騫聽得直心急。

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是怎麽打。

夏城比江城還要易守難攻,江城都守不住,又如何去攻打夏城?

“夏城看似堅不可摧,但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商溯繼續說道:“最初修建夏城的君主是一位暴君,夏城建成之日,便是修建夏城的工匠們的殉城之時,工匠們為了躲避被殉城的命運,便秘密在夏城城下修建了一條水道,借著水道逃出生天。”

“……”

不是,這個傳聞他也聽說過,但這只是傳說,那些修建夏城的工匠早已死了上千年,哪怕真的從秘密修建的水道裏水道逃脫,他們現在也找不到人問。這種不是辦法的辦法怎麽可能是辦法?而且還搭上這麽多將士的性命?

左騫只覺得商溯分外莽撞荒唐。

但想想剛才三娘與七悅說自己的話,他忍了又忍,到底沒有反駁商溯的話。

相蘊和眸光微動。

——的確有這個密道。

前世她在漫長歲月裏當鬼的時候,便有江東的鬼前去蹭她的帝陵龍氣,作為交換,自然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她,其中便包括夏城的事情。

夏城的確有這個密道,她也清楚知道在哪,但滄海桑田的變遷讓水位不斷上升,曾經能讓人逃生的密道,此時已被江水淹沒,別說從密道中逃生了,只怕還會在密道裏淹死,所以哪怕知道這個密道在哪,她也沒有想過通過密道去攻打夏城。

起義軍大多是北人,擅長水性的人並不多,更別提從狹長密道游出來的事情,縱然是自幼在江邊長大的南人也未必能做得到。

——從密道攻入夏城,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密道究竟能不能攻入夏城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楚人知道,咱們能順著密道悄無聲息潛入夏城,讓他們在睡夢中便丟了扼守江東之地的城池。”

商溯擡眼看相蘊和。

四目相對,相蘊和瞬間明白商溯的打算,抿唇輕輕一笑,順著商溯的話繼續往下說,“我們消息放出之後,楚人軍心必亂,而咱們輕易放棄江城的舉動,會讓他們更加惶恐不安。”

“守城將士一旦沒了士氣,便與敗軍之將沒什麽區別,是以,咱們便可聲東擊西,輕而易舉拿下夏城。”

嚴三娘眼前一亮。

好主意!

夏城軍心若亂,便能讓他們趁虛而入,事半功倍便能取下夏城。

左騫張了張嘴。

這個消息還有這種用處?

還別說,真的很絕,絕到他這種人都為之嘆為觀止。

姜七悅瞪大了眼。

該說不說,商溯這人有時候真的很煩人,但在打仗的時候腦子的確非常好用。

一個似是而非的消息,便能讓楚軍自亂陣腳,接下來便是引出他們故意放棄江城的事情,一環扣一環,讓楚軍深陷他的圈套而不自知。

很聰明,很會打仗,怪不得阿和對他有三分好臉色。

哼,那又如何?

只是三分好臉色而已,哪裏比得上她在阿和心裏的地位?

思及此處,姜七悅心裏舒服很多,連誇讚商溯的話都願意說了,“果然是個好法子。”

“如果咱們能拿下夏城,你當居首功。”

“首功?”

商溯輕嗤一笑,誰在乎那種東西?

——他在乎的是相蘊和對他的態度。

商溯微擡眉,艷麗鳳目看向相蘊和,面上雖是驕矜一片,可眼底卻有著期盼,仿佛是在等待主人撫弄誘哄的小獸。

相蘊和忍不住笑了起來,“三郎真厲害。”

“楚王派重兵把守的夏城,在三郎面前仿佛是紙糊的一般。有三郎這樣的絕世將才襄助,阿父阿娘何愁大事難定?”

這話誇得誠懇又認真,聽得商溯心裏暖洋洋的,像是冬日裏曬著太陽的貓兒,舒服的把肚皮露了出來,一掃往日的驕縱與懶洋洋。

“你父母是一代明主,縱然沒有我,他們也能得天下。”

相蘊和誇自己,商溯眉梢微挑,投桃報李,回誇了一下相蘊和的父母。

“……”

這孩子真好哄。

左騫不忍直視。

嚴三娘強忍笑意。

姜七悅徹底放心——很好,這廝會被阿和拿捏得死死的,絕不會有欺負阿和的機會。

當然,諒他也不敢,她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三人在心裏或多或少為商溯掬一把同情淚,然後毫無心理負擔用起商溯的計策。

是夜,夏城有密道的消息被楚軍的斥衛打探了去,迅速在夏城掀起軒然大波。

“相軍果然有詐!”

同是起義軍,楚軍與相蘊和的軍隊誰也不嫌棄誰,只以領軍之人的名字來稱呼對方,“怪不得他們這麽輕易便放棄江城,原來打的是夏城的主意。”

“夏城若有密道,我們斷然守不住,快速報王上,讓王上拿個程。”

斥衛星夜趕赴江城。

但相軍早有準備,斥衛剛走一半,便被商溯的人捉了去。

派去求援的斥衛石沈大海,夏城將士們更加惶恐不安,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能讓他們精神再一次高度緊張,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備受煎熬。

如此幾日後,楚軍軍心渙散,士氣低迷,相軍看準機會,將旗豎起,大舉進攻。

“相軍來了,相軍真的來了!”

“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快跑啊!”

埋伏在夏城各處的細作們紛紛出動——攻心戰,要的是刀未出鞘便殺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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